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身份

關燈
身份

“早些年是聽到過顧氏有幾位表弟,道心凜然,天資極高。不過後來入了鐘山,消息隔斷,知道的也就少了,不知他們現今狀況如何。此行師妹前赴,應是能見到。”

魏獻儀還在鐘山的時候,寒蒺就曾這樣告訴過她,但是魏獻儀在面前這個人身上感受不到寒蒺所說的“天資極高”。

“仙友應是不識我,說起來,我與貴宗的聞人宗主乃是旁親。”顧朝祁說著話,另一邊緩慢站起身,他彎下腰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,然後擡眸朝魏獻儀微微一笑。

魏獻儀沒有回應他,他也不覺被冷待,反而笑意愈盛。顧朝祁看了看周圍環境,向魏獻儀遞去一眼,見魏獻儀沒有排斥他的意思,於是坐在側邊。

“聽說仙友是從鐘山來,那不知聞人宗主現今如何呢?”說到這裏,顧朝祁稍微低眼,做出報赧模樣,繼續說道:“說來很是自慚,我這個做表弟的,總也想關心表兄狀況,可卻走不出顧氏仙居,更走不出錦陽城。因此才向仙友詢問,仙友可不要惱了我。”

顧朝祁語速不快,有些時候還刻意停緩一二,撩起眼眸看向魏獻儀。只是每每觸及她的眼光,顧朝祁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顫。

他不能說清魏獻儀看他時那種眼神,但總之沒有惡意。

顧朝祁說完一段話,魏獻儀卻也沒有要回覆的意思,過了好一會兒,攆車外的修士向內詢問一聲:“是否要繼續前行?”

魏獻儀道了聲“好”。

感受到攆車移動,顧朝祁生出些微妙的心情。

“臉低一些。”

就在顧朝祁遲疑時,主位上魏獻儀忽然說道。

這並非是顧朝祁頭一回聽魏獻儀說話,但先前那一回他站在車外,隔著簾子隔著距離,現在卻不一樣,他們二人同在一方空間,魏獻儀說話時聲音入耳帶給顧朝祁的感受自然也不同。

魏獻儀的要求很奇怪,但是顧朝祁聽到她的話,第一反應並非是不解,而是順從。

顧朝祁如她所說低下臉。

做完這個動作後,顧朝祁才意識到有多麽怪異。不僅是魏獻儀奇怪,他更奇怪。想了一會,想到此前來自魏獻儀的靈力,顧朝祁心下了然,明白自己大抵是因為對方修為高深而向她低伏。

她很強大,敬重仰慕強大的修士,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。

疏通心思後顧朝祁原先略有緊繃的心情舒緩許多,他低著臉,脖頸處壓得難受,因此不由微微側擡眉眼,他特意朝魏獻儀看去,卻見她把玩手中碧珠,沒在看他。

應是覺察到他的視線,魏獻儀很快將碧珠放回原來的位置,之後也沒有同顧朝祁說一聲、道一句。

“仙友……”顧朝祁開口。

“到了。”魏獻儀落下兩個字,在他的註視裏揭開門簾,走下攆車。

下車後,早在一旁等候的鐘山修士向她遞來一個盒子,魏獻儀看了看他,在這修士示意下打開,發現是一頂帷帽。

“宗主言,此行出山,隱蔽行事。”這修士說道。

魏獻儀聽了,一時間沒能明白寒蒺的意思。

隱蔽?什麽隱蔽。

魏獻儀以鐘山之名來到江南顧氏,這本身就已非能夠隱藏之事,那麽又有何事能藏於這頂帷帽中?

雖未想通,但魏獻儀還是遵照寒蒺的意思接過帷帽,風拂來細紗輕揚,飄然若仙。

攆車前頭的靈光獸感知到主人的存在,往魏獻儀那處動了動身體,她停在靈光獸旁邊,摸了摸它的後背,很快一只靈光獸就化作點線銀光,向四面八方飛散而去。

收回靈光獸不久後,一位青衣女修上前接過鐘山修士的拜帖,很快滿面笑意,躬身接待鐘山修士入內。

魏獻儀動身,身後有異響,她沒回頭,但是在他們前方引路的青衣女修頓住了腳步,望見身後那人身姿,這青衣女修明顯更為歡喜。

“小公子,您回來了。”青衣女修直接越過鐘山一幹人等,朝顧朝祁而去。

顧朝祁走過去,雖然認不得眼前的青衣女修,但還是在臉上掛起他最為熟悉的笑,“等見過母親再聊吧。”

“小公子也要去見夫人?”青衣女修看了看鐘山那處。

因為無人指引前路,鐘山修士自然停滯不前,這時青衣女修才覺察到不妥,想到顧朝祁說的話,忙道:“既然小公子也要去見夫人,不若就與我們一道而行吧。”說話間,青衣女修笑姿燦爛。

聽到某個字眼,顧朝祁挑了下眉,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會,隨後抿唇含笑從她身側走過,“你留在這裏。”

在青衣女修不明所以的時候,顧朝祁已然走到魏獻儀面前,他對她笑說:“仙友,請隨我來。”

不管是那青衣女修還是顧朝祁,對鐘山修士來說都只是顧氏仙居的一個引路人。但因為是顧朝祁,所以魏獻儀多看了他一會。隔著紗幔看不太清,隱約見其輪廓,不見五官細節,倒是和那人不太相像了。

“勞煩了。”魏獻儀淡聲說道。

進入顧氏仙居,在顧朝祁的引領下一路入內。顧朝祁一邊引路,一邊向他們說起仙居之中呈放的景玩寶物,有的確實稀奇,但卻不足以讓魏獻儀特意為此向他詢問。

顧朝祁有些失望。

快要走到善秀堂的時候,顧朝祁在豎柱旁側首看她,“方才我與仙友說了這麽多,仙友可否告知我內陸宗門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景?”

他低了聲音,只與她一聲說。

魏獻儀從未想過回覆,但是聽見顧朝祁話中的措辭,她說:“宗門,修仙之所,何來所謂玩樂。”

留下這句話,魏獻儀再沒管顧朝祁的反應,她在別的修士的示意下進入善秀堂。

入內,魏獻儀等候許久。

顧氏夫人姍姍來遲,從側間出來,遠遠就看到堂中列著的一片雲衣,她的臉上微微露笑,顯然對鐘山修士躬身等候的態度很滿意。

“久不交往,不知貴宗宗主安好否?”顧氏夫人落座,擡手飲一口茶水,放下茶盞後才向揮了揮手,使善秀堂內侍人布座。

魏獻儀坐下,接過女侍呈上的茶水,揭開杯蓋一角著眼看了看,又輕輕合上。

“宗主一切萬安,今朝我等來此,便是為宗主之意。”魏獻儀回答。

顧氏夫人笑了笑,擡起眉眼,長舒一口氣,嘆道:“也有許多年未見過阿藜這孩子了。”

她說這一句話,意味莫名,更無此前對寒蒺鐘山宗主身份的尊而敬,現在顧氏夫人是以長輩的姿態在向眼前的眾多鐘山修士談說。

顧氏夫人的態度變得太快,讓魏獻儀不由意識到先前顧氏夫人的那一句“貴宗宗主”只是在試探鐘山修士來此的“誠心”。

魏獻儀心情覆雜。

那廂顧氏夫人似乎沒有感覺到善秀堂內氛圍驟冷,又向他們詢問了些有的沒的,註意到魏獻儀戴著帷帽,笑了聲說道:“姑娘年紀輕,戴這遮人面的東西做什麽?何以不見人?”

聽著她說話,倒像是在與魏獻儀寒暄,但是偏偏顧氏夫人語調略高,入耳失了關懷多出嘲弄,魏獻儀聽罷,一時不知作何反應。

過了許久,顧氏夫人見她不答不響,端起茶盞,以飲茶的姿態掩去唇角譏笑。

之後,顧氏夫人說風說雨,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耗了一段時間,期間魏獻儀多次打算話歸正題,但是顧氏夫人不肯,偏要談議天氣,在魏獻儀感到不適之時,顧氏夫人終於舍得落下“說來說去,不過如此”幾字。

“說正事。”顧氏夫人微笑。

說話間,非必要的鐘山修士已從善秀堂退離。

魏獻儀斟酌一會,道:“既然夫人深知宗主之意,不知夫人打算何時修繕聞人陵?”

“你們宗主很著急嗎?”顧氏夫人不答反問。

她從主位站起身,扶著女侍的手,慢慢向魏獻儀走去。

魏獻儀見狀,皺了下眉,顧氏夫人長輩的身份在這裏,魏獻儀不得不起身近距離地見她。

而顧氏夫人向魏獻儀問的那個問題,魏獻儀沒有打算回答,宗主寒蒺著不著急,沒有誰比顧氏夫人更清楚,她如今這樣做,也許當真如寒蒺所說,是在“顯示身份”。

“長夫人。”魏獻儀道。

顧氏夫人聞言,站在臺階下方看著她。魏獻儀忽然這樣鄭重喚她,讓她有些期待魏獻儀能說出什麽來。

“嗯。”顧氏夫人依舊含笑。

“鐘山靈宗近期在與道界各宗門商議成立仙盟的事宜,想來鐘山修士不會久留錦陽城,畢竟宗主此刻重心是在仙盟而非聞人氏。道與俗,宗主辨得清。”魏獻儀看向顧氏夫人,說到最後時,更是與她一字一字言說。

對方笑容微凝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魏獻儀沒有說話,她朝顧氏夫人低首默頓片刻,後退折身,離開了善秀堂。

顧氏夫人怎會不明白魏獻儀話中含義,但是瞧見她不發一言冷然離去的背影,顧氏夫人唇邊笑意漸消。

“我連聞人藜都未曾給過二三顏色,她是什麽身份,竟在我面前如此橫行。”

“母親。”顧氏夫人話音剛歇,外頭來了人,是顧朝祁。

“母親,那她是誰呢?”女侍向他避讓,顧朝祁承過顧氏夫人的手臂,自然而然地問道。

“還能是誰,”顧氏夫人拉扯著小兒子往座位上走,語聲輕慢,“不就是你聞人家表兄的女徒弟?傳聞說什麽千挑萬選收的弟子,如今一看,也不過如此。”

顧朝祁笑了笑,輕聲言道:“可她確實厲害。”

“厲害在哪?心思倒是厲害,只是也不看看她如今身在何處。”顧氏夫人冷笑。

顧朝祁低眸,良久後,微微笑著,道:“母親說的是。”

如今,她身在錦陽城,自然事事都逃不開顧氏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